[陆沉] 当你见到小陆沉
熙熙攘攘的游乐园里人声鼎沸，旋转木马的音乐声，过山车俯冲而下时雀跃的尖叫，吆喝声不停的叫卖小摊……
小小的少年立在原地，面容苍白瘦削，他看着眼前的一幕，从来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让他觉得想要迈开腿离去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不远处高大的男人和他肩上欣喜欢呼的男孩，父子情深，如此温馨。
可陆沉觉得刺眼，眼前一幕刺得他眼眶发烫，鼻尖酸涩。
台灯下的苦读，满分的成绩单，雪夜里的等待，动用感知的天赋也要追寻到他的踪迹……
是没有努力吗？不是，陆沉几乎用尽全力，可即便用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人，却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另一个人完全拥有。
他无数次想过，也许父亲只是不擅长如何去爱孩子。
原来不是，父亲只是不爱他。
陆沉觉得自己可笑，他了然般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释然神情。
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有任何期待，不要再让自己这样可笑，陆沉告诫自己。
滚烫的眼眶被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轻轻地盖上。
“闭上眼睛，不要看，陆沉。”
贴在耳边的嗓音温和悦耳，莫名让人心安，陆沉没有抗拒，他只是微微侧头，问：“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你想了想，告诉眼前的小小少年：“来自未来的人。”
陆沉像是很淡地笑了，他低声说：“谢谢。”
他以为你是在哄他开心，甚至能礼貌地向你道谢。
直到不远处的那一家人走远，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你才松手，“好了。”
陆沉转身，眼眶仍旧有些泛红，因为年纪太小，他甚至不懂掩藏自己的眸色，任由深红的眼瞳盈满水汽。
未被剥离本性的痛苦和家族的重任碾压过脊梁，一双深红色的眼瞳里即使在此刻被失望填满，可明亮始终多于暗淡。
眼前的陆沉如此稚嫩。
你心口一阵酸涩，蹲下身和陆沉对视，“今天可以让我陪你一起玩吗？”
陆沉摇了摇头，“谢谢，我不需要。”
他学习让自己避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从眼前开始，从这一刻开始。
可惜，你太了解陆沉，而他也太稚嫩，以至于轻易到能被你一眼看穿，你不容抗拒地牵起他的手。
“陆沉，拒绝无效。”
陆沉的视线落在你牵着他的那只手上，他微微愣神，却没有挣开。
云霄飞车上，你对陆沉认真地安慰道：“不怕，有我在呢，怕就喊出来……”
陆沉静静地看着你。
他觉得你是一个奇怪的人，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眼前，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字，似乎还很了解自己，仿佛在这个人的面前，所有心思都能被看透。
陆沉看着你搁在膝盖上微微发抖的手，好奇怪……明明自己这样害怕，却还要强忍着恐惧安慰自己。
陆沉感到有些迷茫，分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为什么一点都不反感呢？甚至会感到温暖，会忍不住靠近。
一只白嫩的小手主动握住你，陆沉看着你，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深红色的微光，“嗯，不怕。”
他学着你的样子安慰你。
当云霄飞车升到最高点，耳边传来阵阵呼啸的风声。
你偏过头，对陆沉说：“陆沉，喊出来。”
陆沉不解地问你：“喊什么？”
“不开心的事，那些让你不开心、让你烦恼的事，都大声喊出来！”
陆沉顿了顿，又问你：“要怎么喊？”
你想了想，朝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就说，去你妈的！我才不在乎！”
陆沉安静而认真地看着你。
说完，你又想到让陆沉骂脏话确实有违他从小接受的绅士教育，于是补充道：“没关系，换一句也行……”
话音未落，云霄飞车毫无预兆地从高处俯冲而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你心一紧，也跟着闭眼尖叫出声。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声浪震破耳膜的同时，你也听到陆沉的声音混迹其中。
“我才不在乎！”
……
陆沉一声比一声高地喊出来，伴随着人群阵阵的雀跃尖叫，仿佛所经受的欺骗和失望，也随着云霄飞车一起冲了出去。
不必在台灯下苦读为换取满分的成绩单，不必守在雪夜的窗前翘首以盼那个人的身影，不必渴求那稀薄到可笑的所谓父爱……
他才不在乎！
陆沉闭了闭眼，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风拂过脸颊带来的感觉终于不再是刺痛。
碎掉的裂痕在修复。
陆沉的小手握着你的手，握得很紧。
一天之内，你带着陆沉玩遍了游乐园的所有游乐项目。
直到太阳下山，你带着陆沉坐在长椅上休息。
“今天开心吗？”
陆沉点了点头，“开心。”
你朝他弯唇，“那答应我，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像今天这样开心吗？”
陆沉看着你没有说话，深红色的眼眸里却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你要离开了吗？”陆沉或许察觉到什么，他试探性地问你。
你笑容微顿，收回视线，“嗯。”
陆沉沉默了，许久，他才出声：“那以后还会再见吗？”
“会的。”
陆沉看向你，似乎在用眼神求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点头，语气肯定地重复道：“一定会的。”
陆沉默然地垂下眼眸，似乎你的保证并没有起作用。
“陆沉，”你喊他的名字，轻声道：“相信我，会再见面的，会很幸福，会有很多爱。”
陆沉迷茫地眨了眨眼，“……很多爱？”
你没回陆沉的这句话，只是摘下手上的银表，轻轻地放在他手心。
“双盘蛇的机械手表不如它好看，你觉得呢？”
一款经典素净的女士银表，表盘内是一只娇憨可爱的小兔子正吃着胡萝卜。
兔子么……
陆沉用食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表盘，他弯了眉眼，“很好看。”
秒针走动，嘀嗒嘀嗒——
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空间开始变幻扭曲，连脚下踩着的地面也变得不真实，你意识到快要离开了。
眼前的小小少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表，神情是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柔和。
“如果明天我还来游乐园的话，能见到你吗？”
没有回应。
陆沉抬起头，身旁的椅子已经空了，他站起身环视四周，在人群里搜索你的身影。
没有，到处都没有。
陆沉不死心地继续寻找着，他穿梭在人群里四处张望，不断向路人询问，可结果始终令他失望。
仿佛你的出现，只是一场让人倍感真实的幻觉。
陆沉坐在椅子上，他摇了摇头，眼底布满失落，是因为使用了太多的感知天赋，大脑出现幻觉了吗？
也许……身体在一定情况下会产生自我保护的机能，天赋也会。
他自嘲般地牵起嘴角，低下头，却看到手心紧攥的东西。
是一块手表，表盘里，小兔子的血色眼瞳在日光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
陆沉怔愣住。
原来不是，不是幻境。
“——她真的来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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